清晨,又急匆匆乘车回家。
下了车,踩着满地的黄叶,还有路上的泥泞,心里有些凄凉。低头走着,突然感觉眼睛泛酸,慌忙仰起头,看看天,以防眼泪滑落。现在的我,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,常常伤感,从前回家时的那种欣悦之情已经荡然无存。
自从父亲卧床,我便带着期盼和心酸,还有遗憾,穿梭在这条回家的路。有时候,我边走边想,要是到家能看到父亲端坐在沙发上,笑着看我进门打招呼,该有多好。
可是,奇迹还没有出现。
父亲的手和胳膊肿得厉害,手指不能弯曲,胳膊也难以挪动。父亲那双曾经劳累了一辈子,苍老得像松树皮的手,现在肿胀得没有了一丝皱纹,每个手指都肿得很粗,皮肤发亮像要随时爆裂,且有几个红色的斑点很是显眼,整个胳膊几乎没有了知觉。
父亲拒绝输液,他一遍遍重复着自己的理论,说输液多了,吸收不了,水肿会加重,只会更难受。强制输液,父亲会暴躁发怒,大家不敢勉强,只给他吃药。可我们知道,仅靠少量的药物和进食已经很难支撑起父亲虚弱的身体。
红小豆利尿消肿,我便熬制红小豆汤。我知道,对于父亲这样的水肿,药物都难以治疗,红小豆汤更是无济于事,但我还是抱着希望精心熬制好端到父亲跟前。我告诉父亲要多吃点儿豆,多喝点儿汤,这东西可以当饭。父亲点头,说愿意吃。得到允许,我便用汤匙喂父亲。可他只吃一点点儿,就不再吃了。
父亲说,现在自己好像浑身散了一样,怎么躺也不好受。帮他翻动一次身子,只待几分钟,就得再次翻动。每翻动一次,他都要问一遍:我睡着了没有?如此翻来覆去,白天黑夜都难以入眠。
看到父亲难眠,我的心里总不是滋味儿。
下半夜,是父亲最烦躁不安的时候,不论什么姿势躺着都不行。立起的腿刚刚固定好,父亲就要求再把腿平放,放不着位置,他还委屈生气地责备。可刚刚放好了,他又要把腿立起来。看父亲这样,知道他难受,我的心里也不舒服。我干脆跪在床沿上,扶着父亲的腿,立起再放下,放下再立起。
自小,我不信神不信佛,我从没有跪求过什么,无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,我只相信自己的虔诚和努力。而此时,我的眼里感觉有泪水打转,我想,如果能跪来父亲的些许舒服,我宁愿长跪不起。
不住地折腾了几个小时,父亲疲累了,翻动一次能迷糊几分钟,我也坐下来,打开电脑,开始用这难得的零碎时间记录我的守护日记。
有时候,感觉自己很难受,但告诫自己要努力压抑。可无论怎么压抑,都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。
父亲现在很少说话,有时很悲观。他刚刚躺倒的时候,还挺乐观的,以为很快就会好起来,可是四个多月过去了,父亲自己乐观不起来了,虽然我们尽量让他高兴。
不知道父亲是否还能好起来。
望着窗外渐渐发白的天空,我傻想着,等父亲好了,一定扶着他走出这个屋子,让他去晒晒太阳,看看枣树。我呢,轻轻松松过一个周末,好好睡一个懒觉。
2011.11.26号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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