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冬之后，物业公司对我们楼前的花坛进行了重新整理，铲除了干枯的杂草和原有的花木，也彻底清除了一些住户在花坛里开辟的菜畦。被清理干净的花坛，栽上了十几棵高树。
以前，总以为春天才是树木移栽的季节，看着这些冬日突然进驻的“居民”，就常替它们担忧：未曾扎下的根系如何在冻土中为光秃的枝干输送养分，支撑着那高大身躯度过漫长冬日？这些根系割断被移入异乡的树木，在寒风中挺立。底部半米左右的树干，周遭都绕上了草绳，这大概就是用来给它们保暖的措施了。
就像识人只看衣服，我识树大都是看树叶。因为没见过这些树的叶子，辨不清这是什么树，有人告诉我，说是“银杏”。现在，被称为植物界活化石的银杏树在我们这里的确已经不稀缺。特别是近几年，公园，路边，甚至校园甬路旁，处处都见银杏树。可我，竟然只注意欣赏它蝶一样的叶子，由春天的嫩绿，渐渐变作深秋的金黄，直到相约一般在秋风里纷纷飘落，却忽视了它叶落之后的躯体是这样的：普通的外形，暗淡的色彩，低调，凝重，不见丝毫秀气，无异于普通的白杨树。
这十几棵银杏树，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视野里。每天，透过窗子看到的，都是它们的灰色面容。它们被割断的根系埋在冰冷的土壤里，正静静等待春天的勃发。我极力想象着，银杏树叶茂时的景象：春日，微风习习，树叶唰唰，鸟儿啾啾。秋天，满树金黄，彩蝶飞舞。资料中得知，银杏树一般是春季移栽，也可在秋季起苗后假植越冬，且有“三年活不算活，三年死不算死”的说法。花坛的这些银杏，可能就属于假植越冬了。自从树立在这里，未曾再见有人侍弄过它们。那些曾在花坛里种菜的人家，冬季曾撑起塑料簿膜来种植过冬菜，即使再冷的天气，也常常见到他们在菜畦边忙活着，现在没有了菜畦，这些人也就不再热衷于这花坛了。
转眼，春节来了，居住在楼房里的人们，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，纷纷将鞭炮悬挂在这些银杏树上燃放起来。顿时，这些树遭到了阵阵狂轰乱炸。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过后，树下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红色纸屑。清洁工人上班了，清扫了小区甬路，而银杏树下依然一片红色。也难怪，未曾硬化的花坛地面，这些细碎的纸屑难以扫起。
今早，突然看到一股烟雾升起。原来，清洁工人在树下点燃了鞭炮纸屑和一些垃圾。想不到，这些树在经受了轰炸之后，又在经受烟火的熏燎。
我不禁再次为这些无语的树担忧起来。冬天熬过去了，它们能发芽吗？看着这股升腾的烟，内心随之升腾起一股悲哀——因为树，更因为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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